力自己应付肃王之事如实告知,好让母后放心。
回到东宫已是黄昏,赵嫣捧着鎏金手炉下轿落地,远远便见东宫卫统领孤星立于永福门下。
赵嫣清了清嗓子,吩咐流萤道:“肃王命我手抄《合纵》兵书,你去给孤找来。”
流萤不疑有他,领命退下。
赵嫣去了书房,屏退侍墨的内侍,等了不到半盏茶,孤星果然提着一个不起眼的绸布包来见。
“太子殿下。”
他行了礼,方将布包里的东西小心呈上,“您让卑职取的书卷纸墨,都在此处了。”
赵嫣不动声色道:“可曾惊扰旁人?”
孤星道:“卑职只说归家取些东西,没让旁人知晓。在明德馆,亦是卑职亲自清点整理的。”
“你做事踏实。”赵嫣颇为满意。
孤星忙低下头:“此乃卑职本分,不敢居功。”
办事踏实谨慎,人又老实忠诚,是个可用之人。赵嫣暗中赞许。
“去忙吧,以后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赵嫣示意孤星退下。
她粗略翻看一番,几本书籍大多是听学之用,上面用朱笔密密麻麻写满了注解,彰显着执笔之人的端正认真。
留下的书信甚少,赵嫣趁着流萤还未回来,将布包藏在宽大的狐裘中,悄无声息带回了寝殿。
夜阑人静,流萤例行来寝殿检查了一番,替主子仔细掖好被角,吹灭多余的烛盏,便放下帐帘掩门退去。
赵嫣竖着耳朵听,待殿门关拢,脚步声远去,她方披衣下榻,提着床头那盏起夜用的小纱灯朝屏风后的小间行去。
她按下书架最底层的暗格,取出白天存放于此的明德馆书信。
赵嫣席地而坐,将阿兄遗留下的这点信件文章捂在怀中,深深吐息,方怀着近乡情怯的微微怅痛打开。
夜灯昏暗,唯一人一影相伴。
【贡生王裕,叩禀太子殿下】
【贡生程寄行,亲禀】
【沈惊鸣亲笔】
几封信寥寥数言,于礼教、国法、时政提出自己的精练见解,书信落款皆是明德馆的儒生,想必就是那批与赵衍相谈甚欢的同道之人。其中沈惊鸣出现的次数最多,其次则是王裕与程寄行。
沈惊鸣已死,剩下的两人却不知是何身份,赵嫣将他们的名字一一记录在纸笺中。
最底下压着两张折叠的信笺,展开一瞧,却是赵衍亲笔字迹。
想必是他写给诸位儒生的回信,未来得及送出,便和书本一块积压于此。
赵嫣将搁在地上的灯盏挪近些,继续往下看。
【诸生来信,吾已拜阅。如君所言,无财便无军,无军便国弱,大玄宗室之制陈旧繁琐,乃积弊之源。开国伊始皇亲勋将有数百,然王、侯、伯、卿,子孙世代分封延袭,至今已逾三万人,其泱泱士族钟鸣鼎食,遍身珠玉,国库便如池中之水,出多进少,必三年而竭矣……】
赵嫣越看越清醒,从一开始的一目十行,到最后的逐字咀嚼,桃花眼中满是难以遮掩的惊异。
在她印象中,赵衍是个好脾气到近乎懦弱的人,其笔下文字必然也是风花雪月的花拳绣腿,华丽有余而力量不足。
然而观此打信,却字字珠玑,力透纸背,将大玄朝积弊已久的腐朽内里剖出,鞭挞于笔下。
母后对他的偏爱并非全无理由。
赵衍若还活着,必成一代贤明仁君。
偏生这样一个人,死得不明不白,连真相都不配被人知晓。
想到此,赵嫣捏紧了手中绢纸,心中情绪交错翻涌,久久不息。
要带此物去见柳姬吗?
不,再等等。赵嫣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柳姬如今对她、对东宫尚有防备,并不会和盘托出,得晾她一段时间,观其态度。待她想清楚,愿意诚心合作,赵嫣才能摊出自己的筹码。
冷静下来,她将书信仔细叠放齐整,置回暗格中。
一夜北风呜咽,在窸窣的雪粒声中,冬节悄然降临。
大玄朝素来重视冬节,再贫寒的百姓亦会在这日穿上得体新衣,祭祖访友。而宫中排场更为浩大,天子设宴犒劳百官,王侯贵胄皆可携女眷嫡子赴宴,筵席从永麟殿正殿一直到长廊之下。
据说辖领巴蜀诸地的梁州州牧也派了通判入宫,共议蜀川兵的招安之事。声势浩大的宴饮喜气中,便蒙上了一层波诡云谲的阴翳。
如此场合,赵嫣身为“东宫太子”,自然要在场的。
马车停在承天门下,赵嫣身着紫袍金冠,外罩月白斗篷,将东宫太子的文弱与矜贵演绎得淋漓尽致。
“册子上的众臣画像与人名,殿下可都记住了?”流萤再三确认。
那本册子,赵嫣日日置于床头观摩,光看画像,几十个人的脸记起来还真不容易。好在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