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警惕地后退一步。 闻人蔺不甚在意地笑笑:“以此物将衣袖缚住,否则不便于开弓射箭。” 赵嫣刚想说“让侍从来即可”,就见闻人蔺仿佛看穿她想法似的,缓声道,“殿下尊贵,自当臣亲自服侍。” 他嘴上说着“服侍”,可挺直的脊背却没有半分服侍的谦卑。 将信将疑间,闻人蔺已将襻膊带子绕至她的袖下,低声道:“烦请殿下,抬一抬手。” 赵嫣依言抬起胳膊,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要听他的? 然而已经晚了,闻人蔺手中银红的襻膊带子利落绕过她的右臂,从后肩斜绕回前胸,穿过另一只袖子,再绕过后颈回到右肩,两只碍事的大袖便顺遂捋起堆叠在腋下,露出少年人包裹在窄袖中衣下的、细弱的双臂。 闻人蔺望着“太子”纤白的后颈,眸色一凝,仿佛又嗅到了那股从皮肤深处散发出来的、极淡的微甜气息,与往日太子身上那股药味不同。 见闻人蔺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赵嫣觉得自己就是被缚住双手的待宰羔羊,身形也略微僵硬起来。 他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赵嫣不动声色,咽了咽嗓子提醒:“少将军若忘了如何系襻膊,可唤宫人代劳。” 闻人蔺收回视线,回道:“臣只是好奇,殿下这两日熏得什么香,挺有意思。” “是吗?” 赵嫣心中波澜万丈,面上沉静如水,慢吞吞假笑道:“这两天的确换了拨贴身宫人,回头孤问问他们,用的什么香。” 闻人蔺不再追问,修长的手指将臂绳打了个优雅的结,再慢悠悠调整一番松紧。 望着“小太子”微不可察抖动的眼睫,闻人蔺垂眸盖住眼底的笑意。 紧张什么呢?他是不会拆穿殿下的。 战事初平,他满腹心计无用武之地,精力多得快要溢出身体。好不容易有个乐子,吓跑了她可不划算。 “小太子”挑了把称手的弓,缚着襻膊的纤细身形透着一股子韧劲。 皇帝心思深沉,想用一个嫡亲的女儿拉拢、牵制闻人家,算盘倒是打得响亮。这么个不安分的青涩少女,娇滴滴一掐即断,能顶什么用? 说不定还未学会开弓,就叫苦不学了。 闻人蔺望着连箭筒也不会系的“太子”,暗自轻嗤一声,面上的笑意却越发温雅。 “臣先教殿下开弓的站姿。” 他向前替赵嫣系好箭囊,随即隔着衣料抬掌托住她的小臂,引导她抬臂拉弓。男人的每一个神情、动作,皆是精心设计的完美知礼,如同摆弄一件有趣的物件般,挑衅着赵嫣的警戒。 可惜,赵嫣不是个受人摆弄的性子。 她还记着昨日的“仇”呢! 眼眸一转,赵嫣露出个乖顺的笑来:“可否请少将军拉弦开弓,为孤示范一二?” 闻人蔺道:“臣命弓弩手前来,供殿下观摩。” “久闻少将军射艺天下一绝,能百步穿杨,例无虚发。若论学习,没有比少将军更好的范本了。” 触及闻人蔺眸底的探究,赵嫣作势一顿,声音低落起来,“少将军乃国之肱骨,孤这个要求,是否太过分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闻人蔺若再婉拒,就是目中无君了。 他随手取来自己的大弓,笔直修长的双腿一前一后岔开,拉弦开弓,为赵嫣逐步讲解射姿要义。 “殿下可听懂了?”言毕,闻人蔺睨目问道。 赵嫣点点头,又轻轻摇头,温吞道:“技巧记住了,但还不能结合实际。请少将军勿要卸力,维持这个姿势,孤再仔细看看。” 闻人蔺眼尾一挑,维持着弯弓搭箭的姿势没动,肩阔腰挺,矫健无双。 赵嫣绕着闻人蔺前后左右仔仔细细观察了一圈,期间不时摸摸弓弦,擦擦箭矢,端得是认真无比,磨磨蹭蹭。 她这一观摩,便足有半个时辰。 也亏得闻人蔺基本功扎实,箭尖自始至终稳如泰山,不见半分偏移。换了寻常人这般维持举弓拉弦的姿势不动,只怕不到两刻钟就要臂颤手抖,筋骨酸痛了。 春日暖阳自廊下穿过,影子逐渐西斜,满月般的弓弦上跳跃一缕夺目的橙金色。 赵嫣磨蹭够了,这才压住眸中的那缕狡黠,绽开歉疚的笑来:“抱歉,孤不善弓弩,学得有些慢。” “殿下精益求精,哪里的话。” 闻人蔺挂着完美的浅笑,声音温温润润,听不出起伏喜怒。 倒挺有耐性的。赵嫣暗自咋舌。 报了昨日“齁甜”之仇,她也不过多刁难,转身专心去练臂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