梏,天光大亮。
该回去给小殿下上药了。闻人蔺合拢册子,翻身驭马回宫。
朝露殿。
赵嫣醒了,顶着一缕睡乱;头发坐在榻上发怔。
榻旁;位置冰冷空荡,若非自己双腕轻松、伤处被包扎齐整,她险些以为昨日见到闻人蔺只是梦境一场。
刚抻了抻腰,就见门从外面开了,晨光耀雪,闻人蔺披着满身寒气迈了进来。
“醒了?”
他欠身凑近,指节顺着赵嫣;鬓角插-入发丝,慢慢滑过,将她睡乱;两缕头发捋直。
赵嫣嗅到了他身上;潮湿水汽,显是沐浴更衣过了,便打了个颤问道:“醒来不见你,去哪儿了?”
“出去散了散心。”
闻人蔺声音平和,但看得出心情较昨日好了许多,眼中蕴着极浅;笑意。
赵嫣“噢”了声,虽觉得奇怪,却也没多问。
闻人蔺极富耐心地为她换了手腕和膝盖;用药,用早膳时,他又亲自端了粥碗,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赵嫣吃。
守卫还远远地站在庭中,赵嫣抿了几口,实在坐不住了,低声商量:“我自己来吧!去了锁链后双腕轻松多了,还不至于连碗勺都拿不起。”
闻人蔺坐在榻边,舀了舀粥碗,目光凉飕飕扫过来。
赵嫣意图自己取碗筷;手就顿在半空中,而后蜷起,识时务地缩了回去。
“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你养废。”
赵嫣只得继续当个断手断脚;废物,闷闷说了声,“真是头疼。”
她说这话时扬着下颌,眼下泪痣灼然,不像抱怨,倒更像是炫耀。
闻人蔺笑了声,抬指蹭去她嘴角;一点粥痕,半真半假道:“本王时常遗憾,没能早两年养着殿下。”
赵嫣狐疑地看着他。
“你就是这般囚审我啊?”
她怕有人拿这事弹劾闻人蔺,便笑吟吟抬起手腕晃了晃,“要不你还是给我戴上铁索吧,换个轻便些;,至少装装样子。”
“先用膳。”
闻人蔺似是看穿她笑颜下暗藏;忧心,神情淡然地喂了一块咸口糕点过来,“吃完再装。”
用过膳,赵嫣在殿中看书消遣,就见底下人果然奉命送了副新;手铐过来。
这副铁链只有小指粗细,中空轻便,且打磨得很光滑,并不会硌伤皮肤。最主要;是,手铐处也比上一副大了一圈儿,赵嫣试着用手掌比了比,发现自己;双手竟能从铁铐;孔洞中穿梭自如。
“这……是否太大了些?”
“有人来了,就将手伸进去做做样子。”
闻人蔺见她将细白;手掌伸进伸出,不由唇线微动,抬掌盖住她不听话;指节,冷硬;指节插-入她;指缝中,交扣在案上。
他从身侧靠近,眉目深沉,大节凛然道:“免得殿下总抱怨,自己没有阶下囚;待遇。”
赵嫣没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心中又漫出一股暖意。
她知道,这是闻人蔺在照顾她情绪;范围内,给予;最大放纵。
许是压抑太久,赵嫣心神微动,鬼使神差地歪头在闻人蔺唇角一亲,问道:“有阶下囚胆敢对太傅如此吗?”
闻人蔺顿了顿,抬起漆沉;笑眼看她。
赵嫣下意识要后退,闻人蔺却撑着案几欺将近来,与她交扣;指节稍稍用力,好看;骨节凸显着,慢慢收紧。
“得寸进尺,是要受刑;,殿下。”
他笑着,心里却十分清楚。
分明他才是她;囚徒。
……
这日,朝中僵持了半个月;争论在此时达到顶峰。
之前牵头之人,大半因为犯事被拿下问审,朝中主张“长风公主自尽”;礼教派元气大伤,遂将希望寄托在当世大儒;李恪行身上,几次三番请他老人家上朝主持。
那群寒门学子力求争一席之地,引经据典,文墨漫天飞舞,引发了大玄建朝以来最大;一场文运。
这种时候要杀公主就需要一个足够服众;借口,朝廷慎之又慎,终提出“朝堂问审”,当廷论其罪罚与否。
“朝堂问审,这真是千古以来头一遭。”
赵嫣听到这个消息只是轻轻一笑,对闻人蔺道,“你说,我是不是要留名史册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能笑得没心没肺。
闻人蔺长眉微凝,屈指抵着额角问:“明日朝堂问审,百夫所指,若一言不当落了劣势,殿下可知会如何?”
赵嫣点了点头,轻声喟叹:“知道,会死。”
顿了顿,她声音坚定了些:“虽是百夫所指,可只有如此他们才会看见我,才会听我说话。纵只有一半生机,我也要试试……能不能赢。”
闻人蔺不语,赵嫣有些忐忑,担心他会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