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知落身子轻微一抖,抬头便对上一双形状好看的墨灰色眸子,他偏偏在不该醒的时候醒来了……
牧云舒的神态却不似往常平,呼吸略显局促,眼底隐藏着难以窥视真相的浓雾稠云,“我,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你浑身湿透了,又昏迷着,我没办法就想……”花知落慌不择路地解释着,慢着,好像原本的换衣服也姑且可以算冒犯。
须臾,被抓着的手腕被缓缓松开,牧云舒默默起身,背过脸去,“我可以自己换衣服,麻烦你出去一下。”
“哦,好。”花知落答应的很是迟缓,牧云舒今夜的不正常似乎传染给了她,她分明感觉的到,他的背影和转身的动作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故将自己关在门外后,花知落很是不放心。
今夜的病弱少年的疲惫感愈加沉重一分,那法阵下的泉水做何用?滋补温养?可泉水又何至于那般彻骨冰凉,不怕伤病再添一层霜寒?
门倏忽间由里打开,收拾过一派狼藉的人重新清爽端方,迎她进入。
“你刚才……”
花知落才出口的话被打断,“我忘了告诉你,玄天都内晚上是不准无事行走的,这次你不知情,下次别再犯了,不然会受罚的。”
“……”
灯火幽暗下,两道影子悬于墙壁门窗,牧云舒的脸背着光,花知落看不太清,更读不懂隔着一腔血肉的心事,今夜的事单是用一句告诫是解释不通的,但当事人显然止在搪塞含糊而已。
然后,花知落目送过那道高大且略单薄的影子挪动至床畔躺下,接着便没了动静,沉稳的像一尊玉石像。
而那道玉石之像的一颗心兀自用力收拢,企图回归到原本的平静,他才和体内的那个东西斗争过,身心疲乏的紧,实在无力应对那害他心性不稳的始作俑者。
灯熄了,一片黑暗中,恍然浮现出那个东西的样貌,赫然是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狰狞可怖,围绕着足以吞没一切的冲天戾气与血腥。
它张牙舞爪,周边伴随着无数凄厉的哭喊,哀叫,和尖笑声,一如世间万物阴暗的某一面。
它没有眼珠,唯见黑漆漆的两个小洞,却仿若可洞察人心,它狰狞开口,一团黑气先喷洒而出,“何必如此辛苦呢,放我出来,我们一起踏平这云荒,到时候天下万物皆臣服于我们脚下,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长命百岁,权利,女色,好比这个小姑娘,你喜欢跟她在一起不是吗……”
没错,至少在这一点上,牧云舒没有急着否定,他的心境很久很久便因这东西凝结成一片荒芜的冰川,寸草不生,拔除所有基本的欲望,不留一点余地。
但他的心境不知何时却起了变化,万里无垠的冰川世界突然被照进来一束温暖的微光,才致体内封印的那东西有机可乘。
“你错了,”牧云舒自嘲般地一笑,像和黑暗中的另一个自己对话,“我不想和她在一起,她本就心有所属,我们不会有未来,我更不会奢求,短暂的陪伴并不能改变什么,那是你的错觉。”
他重新归拢认清,内心世界里的一抹光束便由然消失,那东西亦随之被扯回无尽冰川下的囚笼。
这一切的开始本不就是个错误而已吗,若再来一次,他定然不肯答应,不管是否违背父亲的意思,光无论多美好,都不适合注定留在阴暗中的他。
因短暂的沐浴过暖光的美好而心防有疏漏,只能成为意外,而不能成为自我欺骗的理由。
次日,花知落坐在顶天大殿外侧的回廊长椅上,心绪不宁地朝隔着一扇大门的里面望一眼,那木门厚钝沉重将里头的声音隔绝的干干净净。
花知落却大概猜的到谈话的内容,昨夜泉水的法阵为谁所设不肖多揣测,她昨夜的行为必定也惊动了设局者,现下,恐怕正在责骂那意外的插曲吧,祸本是她闯下的,为她的好奇心买单的则是受害者。
花知落万分过意不去,怎叹奈何,牧云舒不许她进去,言明这是玄天都内的秘事,她虽知他故意如此,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大门传达不进去花知落的忧虑,她便暗暗摸索回昨夜的疑惑,那法阵和泉水究竟用来做什么?什么样的不足之症需要如此治疗?镇压妖魔鬼怪倒是需要,还有……
花知落摸摸右手手腕被牧云舒抓过的那一下,那么迅捷有力,哪里像个久病者的反应。
牧云舒的身上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道长鞭裹挟着风声,撕破长空骤然朝廊边的青衣少女袭击过去,生生打破她飘然天外的思绪。
长鞭气势凌厉毫无半分客气,直指她头颅,这一下来的毫无征兆,若不能躲开便有破相的危险。
花知落堪堪闪避,长鞭挥动带起的劲风余力仍令她鬓边碎发扬起,好不惊险。
花知落转身定睛一看,她的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一绯衣女子,年纪和她相差无几,样貌略有逊色,通身的敌意不加掩饰,长鞭收拢回手里,蓄势待发。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