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息山的峭壁小庙, 石壁上万千菩萨,都是悟见亲手凿刻。
与一般寺庙里供奉的菩萨不同,这里石壁上的许多菩萨都有着不常见的姿态, 越是往上往深处延伸,“菩萨”就变得越是抽象狂放,几乎不像是此世该有的形态。
像是来自更黑更远处的投影。
在这些石壁端坐者的注视中,洞内平静的烛火逐渐颤抖动摇起来, 老僧人的影子在光影中扶摇而上,不断变大, 像要挣脱出那具衰老垂死的身躯。
和他变换的影子不同, 老僧人的躯体一动不动, 声音平缓。
他说, 那孩子是一段无根的水,一截剪断的线。
时间如河流奔涌向前,每个人的命运也顺着河流奔逝,无法回头。
那孩子则是错乱的一段时间,因为错乱, 所以无规律,无法在任何一个地方久留。
当走完她的一段时间,消失便是她的必然宿命。
漂泊太久的种子,若不能扎根土壤, 便不会再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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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举着自己红了一块的手, 嚎啕大哭起来, 那嗓门大的, 明真都听懵了。
为什么看上去比师弟还小的小女娃, 哭起来是师弟的两倍大声?师弟平时也哭, 但从没哭得这么惨过。
他正手忙脚乱想把这小家伙哄好, 背后已经传来师伯的声音,竟然把他老人家给吵出来了。
“怎么了?”
明真有一点没带好孩子的羞愧,回头说道:“她的手被鹰啄了一口,但是只是玩闹,并没有用力。”
如果鹰来真的,那个铁钩一样的喙能把小孩的胖胳膊给叼断了,怎么会只留下一个红印子。
悟心一看这场景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千看到喜欢的东西就要摸,抓到手里就不愿意放。
此刻还在哭的千举着红肿的小手,另一只手都没放开那只昂扬威武的鹰,死死拽着人家的半边翅膀,看上去鹰挣扎过了,地上留下了挣扎过程中脱落的两片羽毛。
看到又一个陌生人过来,才安静下来的鹰又开始羽毛支棱,嘴巴张开,露出“震慑”的表情。
明真没办法让孩子松手,只能寄希望于师伯,在他看来,师伯是无所不能的。
悟心看看拉扯的双方,最后决定说服抗拒的鹰——它比千好说服。
最后,也算是解决了,鹰乖乖让千抱着。
它的羽毛顺滑,孩子趴在它身上,脸在它的翅膀上蹭个不停,她还要挤在鹰的翅膀底下,和那两只雏鸟待在一起。
明真去忙了一会儿自己的事,再回来发现鹰巢里又多了一个小家伙,他的傻师弟明得也蹲在鹰的翅膀底下,和千挨在一起,两个人同样的姿势蹲着,正在说悄悄话。
明真明得两人都是师父从山脚下捡的,才三岁的明得有一点迟钝,脑袋不像普通孩子那么灵光,和千比起来就更是显得傻乎乎,连话都说不好。
千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千和他说什么,他就点头。
见他们两个孩子玩得好,明真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再回来看,两个孩子已经从鹰巢里出来,找到了其他的乐趣。
他们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块黑炭,明得的圆脑壳被涂得黑乎乎的,千的手也黑乎乎的。
明真过去时,两个孩子都朝他笑,千还指着明得那黑亮脑壳对他说:“有头发了,黑色的。”
然后举着手里的炭块逼向他。
明真:“……”
抬脚就跳上了旁边的峭壁,千也扑到峭壁上,但她爬不上去。
恰好悟心从佛堂走出来,见到这一幕脚步停住。
明真:师伯救命!
千更是眼睛亮晶晶:“爹!画头发!”
悟心到底是没躲过,他都没躲过,明真自然也没有。
涂了三个脑壳的千还意犹未尽,悟心便把她抱进佛堂,让她去折腾师弟悟见。
千发现,老爷爷的光脑袋和其他人的脑袋不一样,摸上去凉凉的,好像玉石一样,表面光滑油润,炭块涂在上面竟然无法上色。
和悟见脑袋杠上的千安静了好一阵,明真就趁着这个机会,把饭菜做好了。
一桌子上四个人,一个小辫,三个黑漆漆的光脑壳,至于悟见,他早就不需要也不能再进食。
在峭壁之上的庙宇,哪怕太阳落山,这里仍然能看到灿烂的余晖。
整面石壁都成了橘黄色。
当夜幕上的第一颗星星出来,悟见也蹒跚移动了出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从佛堂出来过,此时突然出现,就代表着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了。
明真早就知道师父即将圆满,快要离开此世,大概就在今日了。
忍了又忍,眼睛还是红了一圈。
但是在场只有他一个人露出异样神色,其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