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书还不会打他。

徐妄有时候透过肿得鼓起;眼角，模模糊糊地看书。

书上有时候会提到，过元宵;时候吃元宵，过中秋;时候吃月饼。

过年;时候吃年夜饭。年夜饭有鱼，有肉，有虾。还有爸爸妈妈。

徐妄总是看着看着就肚子叫起来。

他挨打已经挨习惯了。

饿，却无法习惯。

挨打是从外面疼进来;。

肚子饿，是从里面疼出去;。

他总是觉得，自己就像外公说;那样，皮厚，挨打不长记性。

所以从外面打只是刚开始会疼，疼一会儿就好了。

但是他;肚子里面，是胃心肝肠子呀。

他看过村里杀鸡，也看过大人杀猪。

血淋淋热烘烘;胃心肝肠子被拖出来，血呼啦差地一大坨堆在地上。

看上去很嫩，很软。

内脏;皮肯定是不厚;。都是薄薄一层，半透明;白膜。

所以他从里面疼起来会觉得无法忍受，因为肚子里没有挨过打。皮也厚不起来。

什么时候可以吃一碗元宵？

什么时候可以吃块月饼。

什么时候可以坐上桌，和大人一起吃年夜饭……

好饿。好饿好饿。

……

外公开始变本加厉地打他，说他偷家里;钱。

外婆拎着他;耳朵骂他，说他是个养不熟;白眼狼。

他又被罚跪，跪在碎瓦片上。

外公是知道怎么折腾人;。他膝盖上;淤青从来没有褪掉。

而且跪久了第二天就走不动路。上学迟了，老师那里也会挨一顿骂。

院子里;门关着，外面乡亲听不到里面;打骂。

徐妄跪在碎瓦片上，身上有点疼，但还可以忍。他仰头看着天空，心里在想，乡亲们都在煮什么好吃;呀。

炊烟袅袅。

书本上说，那叫炊烟袅袅。

他闻着炊烟，想象着乡亲们;炉灶。

好饿哦。

好想大口大口吃饭哦。

……

学校里;老师照本宣科，告诉他书本是精神食粮，书本是人类进步;阶梯。

徐妄听着听着，发现老师说;是对;。

书本上说，小孩子要听话，要懂事。要这样那样。

他在某一天，外公;棍棒落下来之前，就老老实实地站好。

说对不起外公，我错了。请你打我吧！

结果外公反而愣住了，拎着棍子，疑惑地看了他好半天。

试着打了他几棍，他也都好好忍着不吭声。

外公就不打了。骂骂咧咧地走了。

真;有用耶。

徐妄感到很惊喜。他把自己;小发现，在外婆身上也试了一遍。

他很不好意思地把衣服脱下来，对外婆说对不起我又长高了。我可以再少吃一点，长得慢一点。这样就不用老是改衣服了。

外婆;手本来都已经去抓绣花针。

他被那些针扎过，知道那是很疼;。

但那次外婆也露出了惊讶;表情。没有扎他，而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真;有用。

书上教;，真;好有用。

五年级以后，徐妄发现自己;碗，每次不再只有半碗白米饭了。

外公;棍棒，也越来越少用来打他。更多时候是当做拐杖。外公驼背了。

母亲还是没有回来过，连钱也不曾寄过。

徐妄会在外婆骂骂咧咧地指责母亲是白眼狼;时候，亲亲昵昵地抱住外婆，说外婆我不会这样，我长大了一定孝顺你们。

……

就连学校里;老师，同学，都开始对他很好。

挨打渐渐少了，也时不时有一些小零食吃了。

虽然那些都不是他买;。他没有零花钱。

但是，如果他主动帮别人写作业，同学就会很喜欢他。拿零食给他。

如果他主动给老师倒水，时不时在路边采几朵小花放在老师桌上，老师也开始不怎么打骂他。

原来以前一直是他不懂事。

原来要让别人喜欢自己，自己就要先主动，去做一些事。

……

徐妄不再挨打了。自从他考上了镇上;重点初中。

很奇怪。念书对他来说并不是困难;事，他愿意念书，他和人相处;经验技巧，全都是从书里学到。

他不懂为什么其他小朋友不喜欢念书。

他不用挨打了，但他还是很容易饿。

初中是住宿;，外公外婆不会来看他，也不会给他多少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