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随口一言语, 不过是件小事,话毕,便轻飘飘地揭过去。
偏巧,陆昶回府后, 打听到江晚吟在家塾里受学, 便借着到立雪堂来拜见婶母的名头打算远远地看上一眼。
没成想, 因是夏日,窗户都洞开着, 没见到江晚吟, 他经过廊下时偶然听得了长公主的对话,尤其是先前陆缙要管教江晚吟的那几句。
陆昶一听闻,后背登时便出了汗。
陆缙素日总是一副冷脸, 无需言语, 往那一站,便不怒自威, 压的人不敢直视。
府里再刺挠的小郎君见了他都会乖乖敛了性子,更别提,他仕途一派光明, 将来全家都要仰仗他的鼻息。
故而陆昶对这位兄长,除了敬意,更有几分畏惧。
连他都尚且如此,更别提江晚吟一个远道而来的庶女了。
陆昶不由得为江晚吟担忧起来,又想起江晚吟那病弱的身子,愈发忧心,纠结了几番, 虽是畏惧, 但当陆缙出了门, 欲往水榭过去的时候,还是一咬牙,拦住了他:“二哥且等等!”
陆缙一回身,见到了来人,昨晚妻妹夸赞陆昶的话统统冒了出来,刺的他略有些不适,连声音都淡了是几分:“何事?”
陆昶不敢直视他的眼,微微垂着头,并未隐瞒自己刚刚偶然听到的话,语气里带了几分恳求:“二哥,吟妹妹定不是有意的,便是睡过去了,也定是因体弱,你莫要太过责罚她。”
陆缙原意不过是想随口教训妻妹几句,但被陆昶一求情,他忽地想起江晚吟昨晚的话,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突然,想换一种教训方法。
他敛了敛情绪,许久后才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六弟不必多虑,我不过是让她长长记性。”
陆昶见他答应,总算松了口气,心想总算帮吟妹妹避了一桩祸事。
想来,吟妹妹若是知道定然会十分感激他吧?
陆昶有几分得意,问道:“那二哥,昨日的事,二嫂是如何回答的?”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二嫂也做不了主,只说你若是有心,不妨让你母亲上门去提。”陆缙道。
陆昶没探出口风,略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敛下情绪,提亲自是要去的,但这一来二去少不得要费些功夫,他等不及,想同三妹妹先亲近亲近,便又问陆缙:“吟妹妹入府也有半月了,二哥可从二嫂处听过她的喜好,我也好投其所好。”
喜好么?
陆缙打量了陆昶一眼,又瞥了一眼羞窘的江晚吟,忽然起了一个心思,提点道:“我同她无甚接触,但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大约同陆宛差不多,常年被拘在府里,静的发闷,怕是偏爱些打马球,捶丸,投壶之类的戏耍,你不妨一试。”
陆昶这还是头一回动春心,加之一直被圈在书院里,并不知道如何同心仪的小娘子示好。
且这话乃是出自他最信赖和仰仗的兄长之口,陆昶并不迟疑,顷刻便相信了,又想起他妹妹今日刚好收到了一封胡大娘子邀办的马球赛,立即便想去一试,于是对陆缙作揖郑重地拜了一拜:“谢过二哥。”
“你去吧,只记得不要太过唐突,失了礼数。”
陆缙神色不变,甚至嘱咐了一句,仿佛当真在帮他。
他这么说倒也不完全是出于私心,的确有看顾这个六弟的意思。
毕竟,无论出于什么缘由,江晚吟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六郎再喜欢,也不能闹出兄弟阋墙的场面。
这孽缘,必须尽早斩断。
***
此时,家塾里,小娘子们已经学完棋谱,准备同王妈妈去了另一间房,两两对弈。
江晚吟本就不精通棋艺,刚刚睡着又错过了王妈妈的讲解,此时两眼一抹黑,根本没法跟上进度,想了想,她便打算回去自己好好钻研钻研棋谱。
王妈妈不能为了江晚吟一人耽误了其他小娘子,又想,她平日里颇为聪慧,应当很快便能赶上来,是以也应允了。
然同江晚吟坐的近的孙娘子孙清圆,却觉察出些许不对。
孙清圆是一群小娘子中最大的一个,今年已经十七,心思较其他人也要重一些。
这个年纪的姑娘多半已经定下婚事,但孙清圆命格不好,家道本就中落,偏偏母亲也去了,父亲又是贪图名利的,便将她送进了府里,意图塞到陆缙房里,将来好好吹吹枕边风,为自己的仕途铺一铺路。
于是孙清圆明明是嫡女出身,却也不得不听从父亲的安排,只不过她口风紧,平时从未透露过,故而无人知晓她的心思。
但江华容看的严,从不让她们这些人接近陆缙。
陆缙本也是个冷淡的,即便在立雪堂里偶遇了她们,也不过略一点头,从不正眼相看一眼。
是以孙清圆都进府一月了,连陆缙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更别提使手段。
偏偏父亲那里又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