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吟压根不在乎什么去处,其实自从裴时序去后,她看谁都无可无不可,明知上京是个火坑,还是跳了进来。
经过这段时日,她何尝不知道这是错的,更觉得有愧姐夫,但此事已经回不了头了,何况还有阿娘,还有舅舅,她只能一错再错,尽快结束此事,还所有人一个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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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陆缙回了书房。
他做事一向讲求稳妥,今日在寿安堂又确认了一次,此事已确定无差。
“七出”之条,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多言、窃盗,江氏连犯六条,恶劣之至,无可饶恕。(注)
笔尖舔饱了浓墨,洋洋洒洒,不过片刻便书好了休书,一方私印盖上去,也判了江氏死刑。
便是他不动手,国公府也不作为,单凭这几条罪状,江氏也该被送去慎戒司,终身幽禁。
但当盖了章,欲让康平将休书派到披香院时,陆缙按着信封一压,却又将信按住。
康平从佛寺回来时便等着公子发作了,这两日旁观公子格外冷静,他心生疑惑,直到刚刚公子写了休书,他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方落到实处,知晓公子是打算一起算账。
但何故,此时又改了主意?
“公子?”康平试着抽了下那信封提醒他。
陆缙却未搭话,只微微抬眸,看着头顶的匾额。
他的书房名为退思堂,是他祖父当年亲手为他所题,取的是“进思进忠,退思补过”之意。
这些年来,陆缙也的确不负祖父期望,时常三省吾身,反求诸己。
到如今,年岁渐长,无论是朝事,还是家事,皆能游刃有余,进退有度。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格外宽容,毫无底线。
一个只有慈悲心肠,毫无手段的人是坐不稳将帅之位的。
大约是他在上京的名声太好,又或是许久未回来了,才让江氏生了错觉,胆敢如此欺瞒他。
还有妻妹,他照顾她,护着她,以为她不通人事,即便恶念丛生之际也未曾动过她一根手指,即便母亲让他纳妾时也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她,却没想到她背地里早已做了他的枕边人。
大胆又放肆。
眼下,休了江氏,的确是最为便捷的方式。
但一刀毙命——哪有剑悬颈上,提心吊胆来的有趣?
譬如猛兽捕食,并不着急一口吞下去,将猎物围捕到疲于奔命,走投无路,再一口一口地吃干抹净,更符合他的胃口。
既然她们联手瞒他,那他不妨顺水推舟,借势而为。
陆缙按着信封又往后拉了拉,并不否认自己对妻妹的心思。
今日陆昶的一番话,更让他确定下来。
可妻妹实在太过大胆,他昨日已经暗示过,给了她机会,她却毫无坦白的意思,过去的半个月里她也有无数次坦白的机会,却从未开过口。
即便他食髓知味,有心将她留下来,也该让她吃点教训,长长记性。
仅是想想,陆缙不但不厌恶,反觉得说不出的躁动。
何况还有裴时序……
陆缙食指搭在信函上叩了叩,不疾不徐地收了回来,只对康平道:“不急。此事你切记不可泄露出去,尤其是我母亲和祖母,披香院那边也不要打草惊蛇,一切如常。”
康平猛地抬头,全然搞不懂陆缙的打算。
但公子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康平连忙收回了手,低头答应:“是,卑职定当谨记。”
陆缙又沉思了一番,妻妹虽大胆,但此事于她无益,她晚上也毫无僭越的意思,怕是被逼的,于是又吩咐道:“去查一查伯府的事情,尤其是青州她那个商户舅舅,看看江晚吟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了江氏母女手里。”
“是。”
康平猜测道,公子怕不是看上了小娘子,投鼠忌器。
果然,下一刻,陆缙便神色如常地让他去披香院走一趟:“去知会一声,今晚我要过去。”
一连两日,这可是从未有过。
康平愈发笃定,正要答应,陆缙不知想起了什么,却又改了口:“等等,不必知会了,我待会儿一个人过去。”
一个人去,那披香院岂不是措手不及?
康平已经能想象那边的兵荒马乱了,暗暗叹服公子的心机,低着头告退:“是。”
***
不出康平所料,陆缙夜半一个人去时,披香院果然被惊的乱成了一团。
一个值夜的女使甚至不小心绊倒了博古架,摔碎了一个花瓶。
“慌什么?”
陆缙不动声色,抬了抬眼皮。
“没什么,毛手毛脚的,还不快下去。”江华容训斥道。
“是。”女使擦了擦汗,连忙下去。
江华容强自镇定,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