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道:“随便看看,别怕。”
陆谦颜对汤幼宁的印象还不错,一双漆黑眼眸,如林间小鹿般纯粹,瞧着就是个心思浅显之人。人们总是下意识的喜欢并接近无害的生灵。
陆谦颜在汤幼宁对面落座。
后者不由自主,又被他这满头银丝给吸引了。
容颜未老发先衰,他看上去不显沧桑,反而沉淀了满溢的愁苦。
是在红尘中挣扎的人。
汤幼宁伸出手腕,放在小药枕上面。陆谦颜看一眼薄时衍,道:"陆某不用丝帕。"
他知道,深宅大院里头与江湖儿女不同,看个病还得垫上丝帕。好在薄时衍并不介怀:"先生请随意。"只是触碰手腕,他不至于迂腐至此。
汤幼宁乖乖给陆谦颜诊脉。这一搭上手,却是许久……
陆谦颜原本随和的态度,逐渐凝重起来。
薄时行冷静自持,然而随着这漫长的安静等待,忍不住眉间蹙起。就跟等待县官宣判的犯人,一颗心高高提起,落不到实处。
直到陆谦颜开了口:"子悬,把药针取来。"“好的,师父。”范子悬守着药箱在一旁,立即照办。
秦婆子脸上发白,不顾规矩抢先问道:“敢问神医,我们娘子是何病症?……严重么?”怎么看这样久呢?
“不严重,”陆谦颜笑了笑,安抚他们的心,“不过比较罕见。”“先生请直言。”薄时衍握住了汤幼宁的另一只手。
陆谦颜也不卖关子:“她体内有余毒,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竟是连陆某也不曾见过……”他不敢自诩多么学识渊博,然而常年在外行走,积累下来的经验与见识,是寻常医者的许多倍。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此话不仅仅适合读书人,对大夫而言,同样如此。
“毒?”薄时衍稍稍捏紧了她的手心,第一时间想到了汤家主母彭氏。汤幼宁愣愣的:“什么?”
秦婆子吓了一大跳,同样想到了彭氏,气得牙痒痒,她怎能如此恶毒!忙问道:“神医,此毒好不好解?”这才是当务之急。
陆谦颜不答,接过范子悬递来的针灸包。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扎进汤幼宁手上的穴位。引出一滴血液,沾在针尖上,举到鼻翼间轻嗅。
“闻之有异香……”陆谦颜把银针递给小徒弟:“你闻闻看。”范子悬一看学习的机会来了,极为认真。然而皱着鼻子使劲嗅,也没闻出什么异香来。小少年不禁失落:“师父,只有血腥味…”
汤幼宁好奇心重,跟着举起手上的血珠子,小猫似的闻闻,“确实是血腥味。”薄时衍在一旁接话道:“本王可以闻到,很明显。”莫不是天生美人血,闻之有异香?
陆谦颜不由讶异,他生来嗅觉灵敏,父亲曾说,是天生的医毒料子,想不到这提政王同样如此?可即便是他,也只能察觉淡淡香味,他为何说很明显?
这会儿倒没有探听,陆谦颜道:"汤娘子这毒太过罕见,能冒昧询问下来源么?"他难免都生出好奇心来。
此事汤幼宁一问三不知,秦婆子能答上两句,便说汤家主母彭氏容不下妾室庶女,日常苛待些也就罢了,没想到是个毒妇!
陆谦颜听完一摇头:“若是寻常小官之女,应拿不到这等厉害毒物,何况,此毒并不致命。”薄时衍立即明白了: “太过迂回了。”彭氏哪有这个本事。
她只知道是南边带回来的美貌小妾。
来源暂时难以追溯,薄时衍自会派人去查。眼下还是解毒要紧。
陆谦颜并不推辞,他一旦接手了病患,便负责到底。他需要做些准备。
薄时衍把人带去书房,请坐奉茶。
周围没有旁人,他道:“还有一事,想请教先生。”“王爷请讲。”陆谦颜托起茶盏。
薄时衍直白得很,“想问问先生,有无房中事叫女子好受些的膏药。”"……"陆谦颜身为医者,什么没见过,自然是有的。他面上稀疏平常,道:“稍晚些让徒儿给王爷送去。”
他顿了顿,抬头打量这位手握大堰权柄的摄政王,轻笑一声:"王爷顽疾在身,却不轻易开口,莫非信不过陆某?”
若想对谁不利,确实大夫是最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