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悄然放晴,屋外燕舞莺啼,春光乍泄。
温嫤毓没等芙蕖扶她,自行起了身。
理了理重叠衣襟,对芙蕖道:“药将凉了,替我端来吧。”
芙蕖微楞一瞬,随即利落提步向长桌,将置了药碗的托盘端来,稳放在塌前梨木桌几上。
芙蕖知她家姑娘最是畏苦,欲转身去拿蜜饯。
温嫤毓却已端起青瓷药碗,一声不吭将汤药喝了去。
芙蕖芙蓉对视一眼,芙蓉难掩眼中惊讶,杏眼一弯道:“姑娘这药喝的真是痛快,您不畏苦啦?竟连蜜饯都不等了。”
芙蕖已手脚麻利的倒来一盏温热清茶,递给温嫤毓道:“这次的药为着驱寒,药材种类繁多,奴婢煎药时便觉苦味重许多,姑娘可觉得口中干苦,快喝盏茶压一压吧。”
温嫤毓笑着接了茶盏,入手触感温热。
这茶盏是初学茶道时孟婉派人送来,她和温嫤瑶姐妹二人一人一套。
两套茶器虽同为瓷制,后上釉以着色,分别为青釉白釉。
青釉上色难度高于白釉,市价略要高昂,而温嫤毓手中的,正是这白釉。
彼时孟婉的说辞是温嫤毓的这套虽为白釉,却胜在形雕精细,因此应算温嫤毓占了便宜,并未偏心温嫤瑶。
温嫤毓前世从未在意过这些细枝末节处的偏颇,比起瓷器价值的高低,她更在乎家人间的情谊。
也正是她曾经一次次刻意的忽略,导致自己麻木了这些蛰伏在生活中的细微示警。
如今醒悟,再看这些不加掩饰的伎俩便明显许多,也感到分外刺目。
釉面纹饰是花圃雅阁,眼见的繁杂难清。
她细细摩挲了纹饰中雅阁精巧的廊角,慢慢饮下清茶,缓声道:“这幅茶器难清理,去库房寻那套母亲留下的,将它替了吧。”
芙蕖知道往日自家姑娘最喜这套夫人给的茶器,因其花纹繁复雕刻精密,常细细端详把玩。
她瞧着温嫤毓低敛着的眉眼,虽面色还有些白,精气神却并无大碍,眼底无波无澜但分外令人心安。
她一时没明白姑娘为何突然想替换茶器,却也无甚异议,点头称是。
却听温嫤毓接着道:“从前苦果已攒够,往后这许多苦,便不再由我们吃了。”
芙蓉以为温嫤毓是因前日受罚,心情低落而发此叹,便温声附和:“姑娘先前受苦了,往后我们必小心谨慎,护着姑娘!”
温嫤毓抬首瞧她,微弯眉目玩笑道:“就你知道心疼我。”
她不笑时眉目清冷,芙蓉只顾得上心疼,此刻笑起来却顿觉容华璀璨胜春光,眼前美人面貌一瞬活色生香,明媚的令人移不开眼。
芙蓉愣了神,有些羞赧,耳根慢慢染了红晕,声音也低低切切:“…姑娘今日总打趣我。”
温嫤毓便轻声笑起来,抬手抚了抚芙蓉耳鬓碎发:“昏沉睡了这许久,醒来分外想你们些。”
又好似忽的想起什么,问道:“怎么不见丹菊?”
芙蓉芙蕖对视一眼,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芙蕖道:“昨日姑娘起了高热,我们都没顾得上她,现今想来,应是自您昏睡起就不见她人影了。”
温嫤毓不禁扬了扬眉。
没想到孟婉敢塞个这么沉不住气在她身边,连她生病侍疾这种事都装不住,从前竟半分没怀疑过,落得前世那番下场也是自己愚钝。
不过这回她目已清明,自然要先拿她开开刀了。
温嫤毓并未多言,芙蓉却忽然起身。
向她行一揖礼,像是用了莫大的勇气道:“奴婢知道丹菊是夫人送来的人,姑娘信赖丹菊,但奴婢还是斗胆这一回,奴婢觉得丹菊待姑娘也并非全然真心!
我和芙蕖姐姐从未排挤丹菊,她却明面与我们交好,背地总挑近身伺候姑娘的活计,刻意支开我们。
这般两面三刀的人,我们实在信不过她,姑娘……”
温嫤毓抬手打断她的话,抚了抚身上绸衣,缓缓起身下榻。
芙蓉以为是自己一番话惹得自家姑娘不快,俯身叩首道:“是奴婢莽撞了,姑娘罚我吧,但芙蓉不后悔,芙蓉是真心为着姑娘好!”
温嫤毓并未作声,而是在满室沉寂里,一步一步走向跪伏在地的芙蓉,亲手将她搀起。
芙蓉顺着她起了身,眼眶早已湿润,终于在看到温嫤毓冲她露出温和笑颜时落下泪来。
她这一哭,温嫤毓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忙道:“怎的还哭了,我又没有怪你。”
说着抚上芙蓉紧扣的双手,缓缓攥紧了,两人掌心温度交融,分不清是谁温暖了谁。
她放轻了声音,纤柔食指缓缓摩挲芙蓉手背,说话间一边安抚芙蓉,一边转身向芙蕖轻轻漾出浅浅笑意,开口道:“母亲走得早,你们二人自小同我一起长大,是我最为信任之人。
从前是我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