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孟德奸宦之后,实汉贼也,自逢迎幼帝以来,天子已成傀儡,若由许都朝廷酬劳赏勋,岂非功在彼辈?”
祢衡昂起身子,转对堂上,顾盼左右,目光炯炯地问道:“请问诸君,今年浴血奋战,殚精竭虑,是为曹操所劳?抑或为主公所劳?”
祢衡的这个问题问的太过突然,陆绩、顾雍等文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一旁的周泰、王熊等武将却是立刻振声说道:“自然是为主公所劳!”
眼见如此,顾雍抬起脚,刚想要跨列出班说话,却见陆绩用袖子掩住手,不动声色地把他又拽了回去。
顾雍微微转头,陆绩目不斜视,故作不知,只是往主位凝视,堂上王政安坐不动,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此时甘宁阔步出列,一拱手,像是回答祢衡,又像是对王政说道:“周、王两位校尉所言甚是,我军将士之所以连战皆捷,自然是离不开主公之运筹帷幄,方才有此佳绩。”
他这话说的很是巧妙,祢衡问诸人为谁而打,甘宁却回答说是在王政的指挥下方才获胜,不动声色间已将话题带偏。
“兴霸此言差矣。”
王政哈哈一笑,顺着甘宁的话风说道:“我军之所以能屡克强敌,多赖诸位之功,三军用命,怎能把功劳都归功与本将一人身上?不可这般妄言。”
说实话,他之前也不知道祢衡会在今日突然提到某个极为敏感的话题,此时也是避实就虚,故作不解祢衡之意,将之一笔带过。
王政接着又对诸人说道:“正平所言酬功需平,深得我心,这‘官爵需平’和“攻守需平”咱们暂且先自按下,只说‘文武需平’,诸君都有什么意见?不妨一一道来。”
“禀主公。”却见陆绩出列说道:“祢司马所言酬功需重三者、末将深以为然,不过是不是还应该再加上一条?”
“哦?”
王政闻言侧目陆绩,笑了笑问道:“再加哪一条?”
“封赏不可太高。”
虽然陆绩的话里意思对祢衡的意见表示赞同,说甚么“末将深以为然”,但祢衡这三条原则里恰恰便有“从重”一条,陆绩却说“封赏不可太高”,实际就是在做着委婉的反对。
王政问道:“为何?”
“此次立功的文武、将士必然很多,主公固然应该要重重地赏赐他们,然则此番本是主公入主扬州以来的第一次封赏。”
陆绩朗声道:“主公,诸君,莫要忘了如今之扬州,尚有四郡三十七邑未曾克复,可以预想,来日战事必然不少,若是封赏过高,酬功过重,接下去该怎么办?”
“主公令臣等定章程。臣以为,这个章程,不仅应该只定这一次该怎么封赏,更应该定下以后该怎么封赏。所以,臣以为此次封赏不可太高。”
陆绩这其实就是在向王政提议,借此次酬功的机会,干脆把天军的封赏也确定下来。
之前在徐州时,封赏这块,王政原本也让张昭和郭嘉、祢衡三人拟定过一套制度,但更注重或者只局限在军队方面,只是按照军功的大小给以相应的赏赐,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一套完整的封赏制度,更没有明确的典章、公文规定。
这个提议不仅有理,关键是陆绩能代表江东系站出来提出这个意见,可谓正中王政下怀,不由面露欣然,连连颔首:“公纪所言甚是,那么这个制度当如何拟定?”
陆绩道:“依臣之见,主公或可参考武帝旧制,稍作改动即可。”
“怎么说?”
“依我大汉制度,列侯、关内侯以下,计分四等二十级。八级以下为民爵,八级以上为官爵。凡临战,士卒斩敌首一级,即可赐爵一级。而军官则按照其所属部队的斩首数目,二百人作战,斩敌人首级三十三以上为满功,各级军官亦即可赐爵一级,我大汉本承秦制,秦制封赏,首重军功,方今战乱,正合时宜。”
“不过四级二十等却稍显过多,不如芟繁从简,昔年武帝便曾化二十级爵位为十一级,以为特授武功爵,专授军功,稍作改动,便可避免僭越嫌疑。”
汉武帝时,为鼓励将士与匈奴作战,再次重赏军功,推出了十一级的武功爵。这在当时抵御外寇上的确是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但因为这等制作下易得高爵,又可以买卖,与军功授爵的本意颇有背离,故光武立国后又恢复成了二十等爵制。
然而东汉的爵位因为只限于将帅,普通的士卒无由问津。即使获得低等的爵位,也无实惠,尤其如今东汉末年,除原本的列侯、关内侯外,又增设许多虚封的侯爵,亦因其不食租,毫无价值,受封者不得实惠,是以将士对此也是兴趣不大。
后面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便曾专门做过《爵论》抨击东汉的爵位,“古者爵行之时。民赐爵则喜,夺爵则惧,故可以夺赐而法也。今爵事废矣,民不知爵者何也。夺之,民亦不惧;赐之,民亦不喜,是空设文书而无用也。”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