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珪原本不过布衣草芥,主公不以其卑鄙,咨以大将之事,委以门户重任,可谓恩遇有加,然则此人不思尽忠报君,体恤国事,反而贪财腐败,妄杀袍泽,自当论法惩处!”
“嗯。”
王政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依正平之见,当论何法,如何惩处?”
“治乱世当用重典!”
祢衡康慨激昂地道:“当年暴秦苛政虐民,乃失其鹿,方有高帝斩白蛇而起,一统天下,承之以宽,此是为‘宽以济勐’,然则之前西秦为何能吞并六国,终结延绵近七百年的群雄并世?却是治国以法,行之以刑,此是为‘勐以济宽’。”
祢衡环视众人,森然问道:“自黄巾起义以来,方今天下,又成乱世,然则天下之乱始与黄巾乎?”
众人连连摇头,别说在场的无论文武皆乃有识之士,自然清楚黄巾起义其实是一个结果,而非原因,便是心里真的认为是黄巾导致大汉天下的祸乱,谁又敢当着王政的面去说呢?
“天下大乱,殆始于桓、灵二帝。”郭嘉沉声说道:“桓帝禁锢善类,崇信宦官,及桓帝崩,灵帝即位,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共相辅左。时有宦官曹节等弄权,窦武、陈蕃谋诛之,机事不密,反为所害,中涓自此愈横,朝廷贪腐成风,因而民不聊生。”
“奉孝所言甚是!”祢衡重重地点了点头,“天下之乱乃因朝廷生变,朝廷之变乃因贪腐而生,是如今之时,又一乱世。不以重典,无以刑之!”
说到这里,祢衡对王政躬身道:“仅是贪腐,便当从重、从严治罪,何况潘章还有枉杀同僚,谎报军情,欺瞒主公等数桩大罪,若不严惩如何以示我徐州百万军民?”
你也学滑头了啊...
王政暗自感慨了声,祢衡说了半天其实依旧还是没有说出他最想听到的话,“如何从重,怎样从严?”
“额...”
祢衡这时也犹豫了,若是当年的他,自然早就把心里的想法干脆利落地讲出来了,可这两年的官场历练下来,祢衡也终究有了一些变化。
他还是变得成熟了些。
成熟,便代表着心思变得复杂,即便如祢衡,也会开始权衡利弊。
他或许依旧还是王政麾下最敢说话的那一个人,却终究比不上曾经的那个祢衡了。
眼见祢衡变的沉默起来,王政的眼中失望之色一掠而过,正在思忖如何诱导的时候,这时左侧突然冒出一个铿锵有力,甚至可以说是斩钉截铁地声音!
“依臣之见,潘章当斩!”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循声望去,更是大觉意外。
原来说这话的人竟然是郭嘉。
王政亦是愕然,在他想来,郭嘉这样的聪明人是决然不会去作这等开罪人的事情,关键是郭嘉还是徐州文臣这边难得和吴胜关系颇为友善的人啊,怎会在此时表达这般坚决的立场?
“奉孝你说什么?”
“依臣之见,潘章当斩!”
郭嘉一字一顿地道:“如今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正值行戮之时!依臣的意思,不仅当斩,还要斩立决!”
王政凝视了郭嘉好一会儿,嘴角突然逸出一丝微笑。
他已然想明白了。
好一个郭嘉,这是透过端倪看出了自家心思了啊。
“斩立决么...”
王政站起身来,踱步走到窗漏之前,背着众人沉默了片刻,突然澹澹地道:“不然,不然。”
郭嘉闻言一怔,“主公莫是嫌重?”
祢衡在旁立刻接口道:“不重,不重,臣却还嫌轻了。”他素来就看不惯潘章,更认为对方乃是十足的奸佞逆臣,早死一刻都是于王政有利,更于徐州有力的喜事。
黄忠微微皱眉,乱世军中贪腐成风,他在荆州时便对此类事司空见惯,并不以为是多大的题。
当然,杀同僚和谎报军情的确是重罪,但也罪不至死吧?关键一点是黄忠和潘章也算相识,虽没有什么私交,但黄忠已发现此人是个人才,能为王政大业有所助益,这般杀了...
未免有些可惜。
他刚想说话,却被魏延暗中拉了一下衣袖,嘴皮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把话吞回肚中。
眼见王政依然沉默不语,此时又看不到王政的表情了,郭嘉心里开始有些没底了,难道我猜错了主公的心思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话锋陡转:“潘章论罪自然当诛,但主公心存仁厚,顾念旧情,却也不是不可权宜,若不想杀之,不若这样如何,臣明日先行上书,公告四方,提议潘章三罪并犯,理应处斩。”
“主公可给以批示,言说姑念潘章往日功勋,可以斟酌减刑,如此一般,潘章必然感激涕零,当会洗心革面。”
既然开口将潘章得罪死了,郭嘉索性心一横,便想着恶人做到底,然后让王政这边做好人,此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