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愫不可置信地抬头，却看到贵妃淡笑，仿佛早已预料。

“我亦是贵妃，也是何家的小姐。”贵妃垂眸淡淡道：“为何家而死，这便是我的命。”

何愫的眼角红了起来。她刚欲开口，却被晋嬷嬷抢先一步。

“何娘子，时间已经到了。”晋嬷嬷大步走过来冷冰冰道。

何愫连忙收起手中的信封，却听见贵妃朝她挥手，朱唇微启：“阿愫早些回去罢，天色不早了。阿愫不必为我担忧，你今日能来探望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何愫低头却被晋嬷嬷冷着脸推了出去。晋嬷嬷虽然名义上是照顾贵妃，却行着监视之事。眼下为多事之秋，宫里无数人都死死盯着贵妃，着实不易再生事端。

她心中沉甸甸的，似乎是有什么石子压在上面。

半晌她认真地朝着贵妃嘱托道：“姑姑，日后少饮酒。尤其是用金酒盏盛着的。若是日后真想念酒，阿愫下回给您从宫外带些好酒过来。”

看到贵妃点头应允，何愫这才微微松口气。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预知的奇怪病状为何而来，哪怕就算是虚晃一枪，提前预防也总算是好的。只要贵妃躲过了那个死劫，那便暂且性命无虞罢？

何愫的嘴角扯了抹笑：“那姑姑便先歇息罢，阿愫得空便来看您。”

出了宫，马车在石子铺着的街道上缓缓地往前行驶着。路边商贩嘈杂的交谈声也毫不意外地传入了何愫的马车内。

“你听说了吗？何尚书家的小姐要出嫁了！那送聘礼的队伍可是从城西排到了城东！俺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聘礼嘞。”

“是谁要娶何家娘子啊？”

“据说是那位刚从西夷边境回来的将军！”

“哪位？镇守边疆的将军那么多，我哪晓得是哪位哦！”

谈者似乎兴奋至极，高声道：“还能有哪位？不就是那威名赫赫的不败将军程望鸿？”

程望鸿？

何愫皱了皱眉，何尚书家的小姐要嫁给程望鸿？

何尚书家的……小姐？

凉朝有且只有一位尚书姓何，且何尚书家人丁稀薄，有且只有一儿一女。儿子何案镇守边疆多年未归，女儿便是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琴棋书画样样不精的娇娘何愫。

所以要嫁给程望鸿的，便是她自己，何愫。

何愫的脑袋瞬间宕机，卡壳了。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连忙吩咐车夫道：“速速回何府。”

程望鸿是凉朝赫赫有名的不败将军。

他十五岁便上了战场，鲜衣怒马少年将军，一把长槊直逼西夷俯首称臣。后来更是成为了杀神，凉朝不败将军。无论是武力还是智谋，都堪称武将之最。

只是此人，有些奇怪。

年过二十，却从未娶妻。甚至身边连女眷都没有。

前些时候圣上赏赐两位美人到军营，可谁知转眼间他便让副官遣返送回了京城，还美名其曰“西夷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娶妻生子”。

京城里私底下都传这位年少成名的将军不举，所以才对美人爱答不理。可谁知短短数月，他便大张旗鼓地宣扬要娶何府的娇娘。

倘若他要娶的人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偏偏他要娶的是自己。

何愫心中焦急万分，不由得长叹口气。

马车堪堪停在门口，何愫便发现整个尚书府都大变样。

随处可见的红灯笼和门窗上贴着的喜字，来来往往的宾客把酒言欢。看起来虽然有些仓促，但却样样不缺。

何愫连忙跳下马车，她还未开口便听见丫鬟高声道：“何娘子回府了！”

何愫拧着眉头，急急切切地赶到堂屋，毫不意外地看见何丞。

见到她来，何丞遣散了宾客。他笑着朝他招手：“阿愫快去试试程将军送过来的嫁衣，绣工都是从宫里请来的……”

“父亲！”何愫打断何丞的话，她直直地盯着何丞，面上冷笑：“这婚礼所有人都知晓，为何唯独身为新娘子的我毫不知情？”

真是可笑。她不过去皇宫短短数个时辰，何丞便将她的终身大事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端身站立，看着跟前她曾经敬重的长辈，眼里满是遮盖不住的失望。半晌她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也是，父亲能劝自己的阿妹送死，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呢？”

听到她的话，何丞怔住。半晌后他震惊道：“你如何知道……”

何愫将信封丢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何丞。

何丞见到信封，晃神了几秒。突然间他勃然大怒，面色涨得通红：“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你不嫁也得嫁！来人！将小姐送回屋内，准备成亲！”

何丞的话音刚落，何愫便觉得眼前白光闪过，脖颈处传来重重的一锤。

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