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
他永远衣着整洁,用品干净整齐如同新置,床铺一丝褶皱也没有,看不出使用痕迹。以前许明珠就算去齐放的房间,也不会坐在他的床上,弄乱他的物品,就算留下字条也是规规整整贴在他房门背后。
他也从来不会接受不明的赠予,青春期许多受欢迎的人抽屉里都是各式各样的食物和情书,但是大家都知道齐放不会接受的,他会让送来的人原路送回去,突然出现的会被放到失物招领处。
许多人以收到东西多少来攀比受欢迎程度,但是齐放永远保持着抽屉空荡荡,也不参与任何讨论点评,没人可以占据他半点私人空间。
许明珠情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床铺,很好,整洁如新,没有弄乱,她的腰杆重新挺得笔直,“友谊性的贴贴,很正常,你不觉得你这样一尘不染的要求才离谱吗?”
齐放伸出手,虚虚握着许明珠的腰,声音很低,“你觉得我有些过度?”
许明珠摸着鼻子点了点头。
齐放看了看墙上时钟,已经过了二十分钟,许明珠没有躲开,反而兴致勃勃听着他的答案。
他颇有耐心的问,“你觉得我哪些方面过度?”
许明珠毫不犹豫回答:“全方面,从学校到生活起居,像个变态,仿佛我们身上都有病毒。”
齐放纠正了一下她的说法,“你一直都在我卧室出入自由,而且外套借你之后我还放在衣柜,以后还打算穿。”
许明珠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连借外套都觉得很特殊?”
齐放反问她,“你穿我外套的时候,不是闻到了香水气味吗?还有人体的残留温度,这些会和裸露的皮肤直接接触,为什么不算?它和拥抱不过是一个直接一个间接。”
许明珠捏着他衣角的手不知道该不该放开,轻轻扯了一下,他没有反应,于是她选择了保持原样,“可是有人需要帮助,难道你视若无睹?”
说完她略微垂下头,有些怏怏不乐,齐放知道,她有些抗拒这个对话和他可能作出的无情回答。
她天生有着过高的共情能力,对人有近似于天真的善良和信任,也发自内心喜欢善良体贴的人。
齐放抬手碰了碰她耳后散发,跟她对视,“我不是说不帮,只是,帮助的方式有许多,为什么非要局限于用我不想采纳的方式。如果那天是其他人在车上感到寒冷,可以把空调调高,可以找其他不介意的人借外套,我可以出钱让人买毯子,很多种方式。”
“如果是宴会玩乐,可以去酒店,谈事在书房,休息在客厅,还有客房,但是我的卧室是不一样的。”
齐放轻轻握了一下许明珠拽着他衣角的手,“同床共枕,肢体相碰,闭上眼睛时其他感官会更加清晰敏锐,另一个人的气息和温度会清晰地在空气中传递。最放松的状态下接受这种私密的入侵,我觉得这无法成为一件随意的事情。”
她大概明白了,躺一下床相当于整个人留下烙印了,对齐放来说,跟间接相拥入眠没区别,“你想得好多哦,齐放,要是不小心在你床上睡了一觉,是不是自动成为你女朋友了。”
齐放坦然“嗯”了一声,悠悠看向许明珠,“所以我卧室很重要,不是女朋友不给进。”
许明珠脑子灵光一闪,兴冲冲问他,“那,女朋友是不是可以随便睡?”
齐放一时沉默,许明珠兴致更高。
在少女时代,她就曾经无数遍想过,要把齐放的房间打乱,让他阴沉着脸但是又无可奈何。
谁没想过让死对头看不惯自己又拿自己毫无办法呢。
反正最后齐放一定是忍无可忍把她叫起来,然后把床上用品换掉,也不会有什么暧昧结果。
这是他二十多年的习惯,绝无可能打破。
她终于找到了这种令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暧昧温情的破解方法。
她和齐放天生就该针锋相对。
这种不知从何而起的温和爱意一定会被相克的天性消解,许明珠对此深信不疑。
短暂的惊艳和示好,外表美丽的许明珠收到过太多,只要她露出顽劣高傲和不知情趣,渴望驯服她的人都会权衡利弊知难而退。
江牧也是在许明珠的不肯退让里一点点远离,尽管那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纯粹不想因为喜欢就放弃原则,但是事实就是在一次次的意见相左里,她选择自我,失去了爱情。
许明珠甩了甩头发,把“我要搞事情”明晃晃摆在脸上,看着齐放眨了眨眼,“我想休息,就现在,你不准碰我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