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才能帮好友从这段曲径中绕出来,便热心提议:“我不是骨折嘛,我公司本着人道主义关怀,给我送了一张温姆酒店自助餐的双人券,这礼拜我们一起去吃吧,顺便散散心!”
赵新桐知道好友的好意,点着头,道谢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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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赵新桐搬去孙曼曼家之后,江叙就陷入了一种极其虚晃的状态。
他会在看手机看电视时走神,脑中全是曾经与赵新桐日常相处的某一幕。大脑像是化作一只高清摄像机,将赵新桐当时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全部放大特写,让他瘾君子般一遍又一遍地回味;
有时吃饭洗澡,他会下意识喊赵新桐的名字,让她一起,得到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回音,以及蹲在他跟前歪着脑袋摇尾巴的嘟嘟,像是在问他:妈妈为什么又不见了?
于是,江叙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工作上,只有马不停蹄地工作,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的大脑不要时时刻刻都想着赵新桐。
有次他深夜写稿太困了,从书桌抽屉中摸出半包香烟。
他下意识地叼了一支在嘴里,正要拢着打火机点燃,却想到若是让赵新桐知道他又抽烟,估计又要跟他生气。
这么一想,他索性把烟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郑浩在几次与他的日常通话中,发觉了发小的恹恹,有点担心发小的状态,便找了个周末约他出来打球。
与俱乐部的成员们挥汗如雨了一个下午,两人收拾妥当,又到温姆酒店吃晚饭。
郑浩取了一盘蓝鳍金枪鱼刺身过来,说:“这段时间一切都好吧?”
江叙慢条斯理拆解盘中帝王蟹,若无其事:“我看上去不好吗?”
郑浩嗤地笑出声。
江叙抬眸看他,镜片泛着冷光。
郑浩早习惯了发小的死要面子口是心非,也不怵,只笑说:“骗自己就行了,少骗哥们儿。你要是一切都好,下午打球时能让谢长鸣从你手里过球?”
江叙没搭理他这话,垂头撕了蟹肉放嘴里。
郑浩索性打直球:“跟你老婆吵架了?”
“怎么可能?”江叙想也不想地否认,“我们好得很,怎么可能吵架。”
郑浩说:“没吵架,今天大周末的你能出来?哪回周末约你,你不说要陪你老婆?”
江叙沉默,片晌,在兄弟面前的伪装骤然坍塌。
他抬头淡声问:“你谈了那么多回恋爱,你告诉我,爱情是什么。”
“哈?!”
郑浩也不知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还是被江叙居然会问这种问题的事实惊住了,呆了好一会,他才犹犹豫豫道,“爱情……爱情就是想跟对方一生一世一双人呗!”
江叙嗤笑一声,摆明了嘲讽。
郑浩听出来了,反诘:“怎么,难不成你不想跟你老婆这样?”
“不是……”
江叙正要答他,话锋却又一转,正色看着他说,“你别一口一个‘你老婆’,她有名字,她叫赵新桐。”
郑浩咧嘴,笑说:“你知道吗,你说这话的神情突然让我想起了我上上个女朋友,一个思想先进的年轻教授,研究的课题也是什么女性主义之类。我那会是真心想要跟她定下来,结果你猜她跟我说什么?”
江叙不作声,只看着他。
郑浩自个儿说下去:“她说,如果是早几年她一定会兴高采烈地答应我的求婚,可现在的她不行,她会觉得结婚是让一个运行着新系统的她进入到一个旧的体系里面,她会很割裂。她现在更羡慕的亲密关系,是波伏娃和萨特那种。”
“后来我去查了她说的这两个人,发现这两人一生未婚,但互将对方公开为自己的终身伴侣。”
江叙默了一阵,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点着头说:“说实在的,我现在也在怀疑婚姻关系存在的必要性。但是——”
他转念又说,“如果没有婚姻的存在,对方随时可以离开,这样轻浮的爱真的能称之为爱吗?”
郑浩吃了一片金枪鱼,说:“以我谈那么多次恋爱,但每次都真心付出的经验来说,爱情和婚姻或许真没什么关系。你想想,爱一个人不就是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但还觉得自己给得不够吗?这样的爱,又怎么会在对方想要离开时,舍得去剥夺对方的自由。”
江叙无语片晌,而后又笑了下,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你倒是伟大。”
郑浩摇了摇头说:“我上一任女朋友,是个言情小说作家。她跟我说,言情小说界的某位祖师奶奶写过一句话,为爱而爱的是神,为被爱而爱的是人。”
“说实在的,爱就是一切反人性的东西的集合,爱是无私、磊落、奉献、尊重……你看看,某一个时段,能做到其中某一样还算简单吧,可一辈子,把这些人性光辉恒久地永远地发扬出来,让你爱的人永远如沐春风,你说这还是个人吗?是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