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决不是没见师尊笑过，只是这样的笑，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是高高在上，悲悯世人的，这样的师尊仿佛脱去神的外衣，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发自内心地高兴。

更令他不解的是，第二日一早天还未全亮，师尊就又下界了。

彼时的南海平静无波。

直到结界被人从外面打破。

这结界存在早已有三百余年，由白龙亲自设下，只有南海水族可以进出，而能毁掉它的人，必然也非俗类。

南海里的小鱼小虾更深谙这一点，所以一听到动静，都慌张地拍打着海水四处游窜。

倏尔，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上方。

男子周身被薄如蝉翼的气流包裹着，直奔龙宫而去。

一到门前，龙王不知何时已得了消息，匆匆从里面迎了出来，面色略有窘迫，“仙帝，久违了。”

于公于私，当年祈云敛都有救他南海之恩，只是这些年来敖小小不愿去参加六界云荟，龙王心里总归有些过意不去。

可没想到，祈云敛朝他淡然一笑，似乎并不在意。

千年万年，龙王哪里见过祈云敛这般的笑，还当是自己看错了，忍不住又瞅了好几眼，最后还是祈云敛又开口打破僵局。

“小小可在里面？”

龙王刚做了个“在”的嘴形，还未发声，背后就传来一道不太友善的应答。

“不在。”

这嗓音，不用看也知道是敖玉。

祈云敛抬头，果然见一身湛蓝色长袍的男子皱眉走出来，斜睨着细长的眼睛看向自己，他边走边又说道：“你来做什么？”

龙王见这颇有剑拔弩张的架势，连忙拉了拉敖玉：“不得对仙帝无礼。”

敖玉似乎没打算给二人面子：“爹，这里是南海，岂能让无关之人随意进出。”

“无关之人”四个字，他还故意咬得尤其重。

可祈云敛经昨日之事，一夜间脸皮也厚了不少，他轻笑一声，道：“无意冒犯，只是我手中有一样东西，本是小小之物，这次来便是为了物归原主。”

“什么东西？”

祈云敛作势要拿，但手移到袖口时却停住，略显为难：“此物贵重，不知可否由我亲手交给小小？”

敖玉：“不可。你分明就是找借口骚扰她。”说着，他伸出左臂拦在祈云敛跟前。

祈云敛一时语噎，正僵持着，敖玉背后却伸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

小女孩睡眼惺忪，发丝也乱乱的，应当是刚醒，她伸手揉了揉眼角，这才看清是谁来了。

敖梨咧开嘴角无声一笑，像只灵活的小鱼一样，俯低身子直接从敖玉的手臂下钻了出来。

她眯着眼睛牵起祈云敛的手轻轻往里拉，再次遇到敖玉挡路的袖子时，竟旁若无人地用另一只手推了开去，仿佛只是在开一扇再寻常不过的门。

“阿梨！”敖玉下意识喊道，可敖梨听不见，也没有任何反应。

一个小孩子的力道原本是拉不动祈云敛的，但如此机会在眼前，他只好装作被动，敖梨走一步，他跟着走一大步，二人不出片刻便消失在了龙王和敖玉的视线中。

敖玉气得一甩袖就要追上去，却被龙王制止。

“玉儿，随他们去吧。”

“小小她……”

“小小的心思，你这做哥哥的还能不清楚？”龙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这些年，她也还未放下。”

敖玉虽不悦，但想到敖小小时，眼神还是柔和了些许，最后“哼”了一声往外走去：“爹，也该叫大哥好好管教阿梨。”

龙王看着他的背影，知他向来嘴硬心软，只无奈摇摇头。

*

白龙偏殿。

敖梨不知从何得知祈云敛的心思，将他径直带到了敖小小跟前。

敖小小向来不起早，故此他来时，她还深眠着。

白珊瑚雕刻的床榻上，纤薄的身子浅伏，发丝顺着侧脸垂下，被绵长的呼吸带动起微小的晃动。

祈云敛看着她的脸有些发怔，内心的酸涩感又再次涌上来，不由伸手去执起她鬓边散落的发丝掖顺在耳后。

但就是这细小的一个举动，恰巧就让敖小小醒了。

她“簌”地睁眼，神色戒备，整个人惊坐起，但在看到祈云敛的一刹那，绷紧的神经却一下子缓和下来。

或许潜意识里，敖小小还是将祈云敛看作是亲近之人。

直到又过了三秒她终于恢复意识，表情逐渐冷漠：“仙帝为何来了。”

祈云敛：“小小，有一些话，我想同你说。”

敖小小闻言一愣，旋即拿过外衣披在身上，靠着榻缘，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说吧。”

居然没有拒绝。

毕竟是她教他长嘴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