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1 / 2)

紫鹃感慨道:“这可真够累的!”

雪雁由衷附和道:“可不是呢?就光说荣国府,上上下下有三百多人,这么大的家,一天内,少说也有十来件事发生,一件事,勾勾缠缠的,又能牵扯出三五件事来,我也算长了见识……”

“别说了,”黛玉轻轻吩咐道:“紫鹃,你去取锭银子出来交给雪雁,雪雁,辛苦你再跑一趟,把银子送给那位姥姥手里,就说……就说难为她亲戚里道的跑一趟,端阳节马上要到了,她若不嫌,就拿着这些银子,给孩子买粽子吃,好好过个节,也算是我们作小辈的心意。”

“这是好事,我这就去。”

雪雁颠了颠手里的银子,足有五十多两,收进袖中,刚走了两步,想到什么,转头又问:“那要说小姐的名字吗?”

黛玉淡淡道:“不用了。”

“哎。”

雪雁答应了一声,忙忙的去了。

她依着之前来过的路,从贾母后院往北过去,沿夹道往里走,未到影壁,周瑞家的穿着绿绸外衫,打对过摇摇摆摆的走过来,雪雁见只有她一人,问道:“周妈妈,那位刘姥姥呢?”

周瑞家的摇了摇头,没精神道:“琏二奶奶抽不开空,她家里又有事,已经告辞回去了。”

雪雁问道:“从哪边走的?走了多久?”

周瑞用手往东南方向指了指,道:“喏,从后廊上的角门刚出去,怎么,姑娘找她有事?”

“周妈妈,我下次再跟你说。”

雪雁甩了甩帕子,急忙追去了。

刘姥姥年近古稀,板儿又小,他们一老一小的,脚程都不快,雪雁追出角门,在巷子左右看了看,就见刘姥姥扯着板儿,穿着满是补丁的褂子,跌跌拌拌的往外走。

“姥姥!”

雪雁喊了一声,快步追了上去。

刘姥姥听到有人唤她,止住步子,回头一看,是位陌生的小姑娘,穿的又好,长得又俏,倒像是位大家小姐。

她欠了欠身子,慢腾腾地问道:“姑娘叫我?”

“不是您,还能有谁呢?”

雪雁从袖中掏出手帕包着的银锭子,交到刘姥姥手里,笑道:“您还不知道,我们府里有位怜贫惜弱的小姐,听说您老人家来,想着临近端阳节,便给了五十两银钱,让您给孩子买粽子吃,您若不嫌,就收下吧。”

刘姥姥擦了擦眼角,连声答应着。

她家住在京都东郊农村树林子边,前几天遭了事,一伙子强贼趁夜闯了进来,把狗儿、狗儿媳妇绑了,又把家中里里外外搜刮了一遍,她年纪大拦不住,板儿又小,家里被他们掏了个干净。

别说银钱了,就是厨房的米缸面缸、盛在碗里的半块猪油、筐里攒着准备拿出去卖的二三十个土鸡蛋,一匣粗盐,包括院里养的一只会下蛋的老母鸡都被他们抢走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不曾害人性命。

饶是如此,家里四口人总要吃饭,如今无米下炊,地里的粮食又没打下来,纵有乡里乡亲,东借一口粮,西借一把米,可到底不是长久办法,这日子是渐渐过不下去了。

她虚活六十多载,死了也就罢了,可板儿还小。

若不是实在没办法,她如何能豁出一张老脸来,上这门八竿子打不着的富贵亲戚家里,来讨饭要食。

谁成想竟是白忙一场,太太不肯见,琏二奶奶有急事,只有一个叫平儿的姑娘接见她,请吃了一顿饭,塞给她一吊回程的钱。

她方才往府外走,一想到家里满心期待的狗儿和狗儿媳妇,看到身旁面黄肌瘦的板儿,心里难过得什么似的,再一想到往后的日子,又觉得不如死了干净。

谁知到这儿竟峰回路转。

那银锭子一摸分量,足足有五十两银子,够他们家两年多的嚼用了。

她佝偻着背连连作揖,又问给她银子的黛玉,说日后好报答,雪雁抿唇一笑,道:“姥姥别问那么多了,快带着孩子回去吧,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她说完,就转身往回走,丝毫不知,身后的刘姥姥望着她的背影,已是老泪纵横。

雪雁进了府门,沿着原路往回走,走到后廊和厢庑游廊的交界处,就看到几个拿着拂尘的道士从西角门走进来,为首领着的两个人,都是薛姨妈家的。

一个是宝钗房里的大丫头莺儿,她扎着双环望仙髻,穿着鹅黄色交领衫子,因脸蛋圆圆,看起来也比其他丫头略丰润,所以很显眼。

另一个雪雁却是头一次见,看着穿的普普通通,妆容也十分素淡,但长得却极美,眉心处有一米粒大小的朱砂痣,非常艳丽,竟让人一时挪不开眼。

雪雁一见她眉心朱砂痣,便已知道她是香菱了。

传言,呆霸王薛蟠就是为她打死了人,如今见了,果真不凡。

她正出神时,莺儿、香菱并一众道士已经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