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那个人，然而人潮汹涌，刀影凌乱，他终究和他越来越远。等到周阳斩开人潮，再次来到那人身边，他却已经身负重伤，摇摇欲坠。

楚江开倒在了周阳怀里。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发生的一切，周阳都不再关心。哪怕后背被人砍了一刀，他也不觉得有多疼，以为只是棍棒轻轻拂过。

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人在自己怀中离开，这是一种旁人难以想象的痛。楚江开或许明白这种感受，所以在临终前的一瞬，还冲周阳露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

周阳永远记得，楚江开当时的脸有多苍白，他身下的血流得有多恐怖，你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身体里居然会有那么多血。

周阳当然希望他身上的血永远流不完，可现实往往不遂人意，楚江开的血很快流尽了。

他死了。那个他心目中永远不败、永远不死的战神，最终还是倒在血泊里，再也不可能醒来。

周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清醒过来的，或许是在第三、第四刀落在自己背上的时候，或许是在谁的脚踩到了楚江开逐渐冰冷的身体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很愤怒，无比的愤怒，只有挥刀，不停地挥刀，才能让他重新平静下来。

秦福海会一直记得那个已经死去的，如不世名将般的楚江开，他更不会忘记那天夜里，那个尽管身中数刀，依然残暴恐怖如魔神的周阳。

——那个习惯沉默寡言，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周阳。

——那个总是跟在楚江开身后的周阳。

【三】

这些日子以来，罗震和周阳一直在找秦福海。

他们就像屠龙的勇士，在情况错综复杂的异域土地上，不死不休地寻找那条蛰伏在阴暗中的邪恶黑龙。

只有一次，他们抓住了他的踪迹，可对方宁愿用几十条性命换他一个人的命，而罗震和周阳只能依靠彼此。

理所当然地，秦福海逃了。但周阳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为此他自责、低沉了很长时间。

后来，他们再没发现秦福海的行踪。

“你说今天那两个人，是不是秦福海手下的？”白天的时候，罗震这样问道。

说实话，他真的不知道。但是周阳认为，这时候还有命、有胆子在外面到处跑的人，肯定不一般。

那两个人和韩宵不一样，他们明显有能力对付丧尸，甚至看起来并不畏惧丧尸。不论他们是否听命于秦福海，周阳都想找到他们，好好问个清楚。

然而如此珍贵的两条鱼，却被自己跟丢了。那两个人行动起来无声且迅速，简直就像风一样，眨眼便转过了街角，再也找不出存在的证据。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发现罗震和周阳。或许这正是因为他们自信，没人能够追得上自己。

如果他们真是秦福海的手下，日后一旦对上，或许会很棘手。但也有一种可能，他们并不效忠秦福海，反而是专程来对付他的。

毕竟秦福海作威作福那么多年，看似无限风光，实际上也树敌颇多，一朝没落，有人想取他的狗命，这并不令人吃惊。

周阳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在夜色中睁着眼睛，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他有些疲惫。上午出去一趟花了他不少力气，下午看那本小说又花了他不少精神。

但他还是睡不着，因为冬季的黑夜太长，他睡得太多。

周阳想到了韩宵。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弱小但却冷傲，令人睹之生厌。

然而读过她写的小说，周阳对她的印象竟大为改观。因为在小说里，韩宵总喜欢穿插自己的观点，表达自己的态度，哪怕是描写某些似是而非、玄之又玄的东西，也要尽量处理得严密、可靠。她不乏冷静，又如此知性，既敏感，又坚定。

相比小说中的人物，这个偶尔出现在他视线里的作者却更吸引他的注意。

周阳能感觉到，韩宵对他的态度并不友好，即便碰到了，她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他隐约知道原因，却并不在意，因为别人待自己的这种态度，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

除了师兄和罗震，谁会惯着自己、忍受自己呢？

其实罗震说得对，自己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小孩。每次想到这个问题，他都会感到恼火。——因为无力。

周阳忽然觉得烦躁。他索性放下帘子，翻开被褥，把整个人完全盖住。

过了约莫一刻钟时间，被子下隐隐传来他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