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的是,申时行应该是也已经在怀疑自己这个天子是不是有继续改制的心思,而才决定给自己密奏张居正交待给他的事,且向自己汇报他的态度。
躲在幕后久了,会有些蛛丝马迹被怀疑上也是难以避免的事。
而让朱翊钧欣喜的是,这里面不仅仅是在体现了申时行的聪明,也体现了申时行的态度。
即申时行是把自己这个皇帝当领导的,没有只向张居正一人汇报,有意向自己这个皇帝表明其忠于皇帝而不是忠于张居正的态度,且也明显是在表明他申时行并不支持让君主只能做傀儡、完成一些礼仪上的工作、而大政当归文臣把持的态度。
因为既然申时行能猜到他这个皇帝可能有继续改制之心,那马自强只怕也会猜到。
但如今马自强没有向自己奏报。
原因只能是,马自强更希望把要不要继续改制的决定权交给张居正和他们这些文官手里,而不希望皇帝来决定这事,以免坏了自己士大夫才负责实际政务而皇帝只当完成礼仪上的要求和子嗣延续的工作的国家模式。
在朱翊钧看来,申时行这样做或许是因为更在意自己的权势,而更在乎将来能不能靠皇帝支持成为首辅,而不在乎整个文官政体的利益。
当然,申时行这样做也许是出于公心,或许是真的不主张虚君,而认为应该还大权于皇帝。
他觉得,申时行或许是认为,后面的首辅不能再像张居正一样,几乎以“常务副皇帝”的身份操控了很多大权,比如部院与督抚大臣的任命和重要政策的决定等等。
毕竟不是谁都有帝师和顾命大臣的身份,也不是谁都有张居正的机会,即在自己做首辅时,天子还年少。
而如今,天子已经成年,限制君主权力,只会乱纲常,产生更严重的后果。
毕竟皇帝不会坐以待毙,会通过重用宦官乃至武臣的方式来夺权。
因为历史的殷鉴不远。
在朱翊钧看来,申时行可能真的只是认为新的首辅应该做的不是代皇帝行权,而是燮理皇帝与大臣的关系,想把张居正时代即如今过于激烈的政治斗争用更和平的方式去处理,而不能再出现为新政诛杀大臣乃至为清理门户也一个司的官员尽诛的情况。
申时行或许认为,新的首辅应该要做的是,让天下数万文官可以通过首辅的燮理,而能够更加配合地去执行皇帝的意志,而不是以结党的方式,在一个权臣的要求下,去完成某项改革,乃至不得不采取各种激烈的手段,去严厉打击不服这权臣且坚持认为大权当为皇帝所有的官员。
毕竟理学如今依旧是占据统治地位的思想。
所以,在忠于朝廷的官员里,大部分官员仍旧坚持认为,大权只有君父掌握才是正常的朝廷,无论是出现权宦、还是出现权臣都是不正常的,与外戚专权、后宫专政没有区别。
而张居正顶在朱翊钧前面推行改革,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他成了事实上的权臣,而不为天下许多理学大臣所容,无论他做的事多么正确,但在理学官员们看来,他权力的来源就是不合法的,何况,张居正做的事的确损害了天下官绅豪民的利益。